第930章 一人之行，千万之随

　　魔法师的冥想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简单来说，坐着。——这是最好的姿势。因为站着不利于放松状态下的身体稳定，躺着又容易陷入昏沉，所以坐着就成为排除其它选项后的唯一选择。
　　不是坐着有多好，而是其它的，都不好。
　　用某人前世的那句话来说，正是，“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而考虑到大陆当下的常规情况，比如说房舍布置什么的，坐着，而且是盘着腿在床上坐着，基本可以算是魔法学徒到魔法师的通用冥想姿势。至于晋升法师之后，那就各种各样了，有躺有站，甚至有人偏爱散着步冥想。
　　这是说姿势。
　　姿势摆好之后，多半要轻轻阖上眼帘，用对于这个世界比较奇怪的话来说，这么做的理由，一是减少外界的信息投射，使身心容易进入清净状态，二是冥想者也藉此给自身下一个心理暗示。
　　冥想，冥就是清净，想，不是幻想，而是感受。
　　感受什么呢？
　　这就是拥有魔法天赋和没有魔法天赋者的关键区别所在了。
　　普通人阖上眼帘之后，身外是一片虚空，一片黑暗，心内么，就开始乱纷纷起来，像是一个人失重一样，没有重心。
　　一时想着今天吃了什么，一时想着明天要做什么事，一时想着过去的某件事，有意义或者没有意义，快乐的或者伤感的，又或者仅是普普通通的，总之，乱七八糟地没个头绪。
　　用一些相应的方法，把这些“头绪”理出来，像是把一团乱麻解开、理好，再“提纲挈领”，弄得整整齐齐的，这就是静心的功夫，不论是这个世界还是某人的前世都通用的。
　　静心功夫深了，意识会明朗一些，精神力也会较静心前略为提升一些。
　　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静心不是冥想，只能算是冥想的前期准备工作。
　　而待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其实这里必须要说一下，那就是许多魔法学徒的准备工作并没有做好，他们往往会急匆匆地就上路，反倒是那些天赋差的、对魔法元素的感受能力比较弱的学徒，有些会或有意或出于无奈地好好地把静心工作做好，然后才进行下一步。
　　但世事的无奈就在这里。
　　大多数情况下，就算他们把静心工作做得再好，也还是不能对接下来的冥想产生太多的有益帮助。
　　天赋的限制，许多时候都让前期工作成为笑话，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就如某人前世的电脑一样，电脑性能低下的时候，往往会对系统作种种优化，什么整理硬盘碎片，什么清理程序内存，又什么删除注册表无用冗余项目之类的，林林总总，可以列出一大堆。
　　但是，然并卵。
　　你再怎么优化，也不能把蜗牛机优化得飞起来。
　　相反，当电脑性能高、高、又高之后，什么优化都不用，开机，秒进系统，固态硬盘运行无声，启动大型程序顺畅如行云流水……等等这些，都不是性能低下的电脑靠优化就可以达到的。
　　所以这个世界的“优化技巧”，或者说冥想的前期准备功法，并不是怎么好，甚至可以说很简陋很朴素。
　　有人做着繁琐准备，有人则三步两步，直接到位。
　　到位什么？
　　精神力向周围发散开，对接外部世界。
　　前面说了，普通人的外部世界，是一片黑暗，一片虚空。但是拥有魔法天赋的人，慢慢地，慢慢地，会在这片黑暗中，看到光芒，会在这片虚空中，看到存在。
　　那些存在，那些光芒，其淡者如烟霞，其浓者如雾霭，再浓，就是变雾为雨了，甚至有人的感应世界里，状如漫天飞雪。
　　这些烟霞、雾霭、雨、雪，就是魔法元素。
　　它们静静地存在着，弥漫于每一寸虚空，只有当你感受到它们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自身就像一个小太阳一般，把它们不远不近地推开。你只有通过种种手段，和它们熟络了，它们才会不再排斥你，或者说不再被你所排斥，来到你的身边，然后，为你所用。
　　这便是从感知到操控之路。
　　但不论是感知还是操控，都是要消耗精神力的，所以通常情况下，魔法师在冥想的时候，既因为冥想的需要必须保持感知，又因为客观的限制必须要节省精神力，所以，普遍是采用一种“小范围感知”的方法。
　　这小范围究竟有多小呢，基本上，是局限于冥想的那个房间之内，或一米，或两米，或三米五米，再外，就不多见了，哪怕是九级的魔法师也是如此。
　　在请来的魔法学徒的教导下，罗德的感知范围，向来就是保持在身周五米左右。——不是刻意要弄这么大，而是他一开始冥想的时候，自身就把元素斥出了四米左右，把感知扩散到五米，这算是最基本的了，堪堪接触到元素而已。
　　为什么说武者虽然随着武技等级的提升会前后不等地感受到魔法元素，但修炼魔法会很困难、远较普通的魔法学徒为难呢？原因就在这里。
　　武者等级越高，身体对元素的排斥力便越大。
　　起步时，也便要把精神力发散得越远。——越远，越吃力。而且，众所周知，任何事物，起步阶段，发展变化总是很缓慢的。等他们一点一点地收拢缩减元素排斥范围，等他们终于让元素得以靠近身边，早不知道经历多久的时间了！
　　有这时间，哪怕是一个天赋一般的魔法学徒，都不知道已经冲到几级去了。再加上武者本身每天还要保持武者修炼，所以……
　　魔法使就是大多数武者的极限。
　　话题转回。
　　虽然后来元素可以进入身边了，但是罗德仍然一直地保持着五米的元素感知范围，一是习惯了，正所谓习惯成自然，而改变习惯就是改变自然，会影响修炼，作为一个“非正宗”的魔法修习者，罗德是不可能吃饱撑着做这种事的，另外么，其实也是时间还短，纵然想改变，也还没来得及改变。
　　感知探出五米，静静地感受着、感受着。
　　元素在震荡，在跳跃，像是有知的小生灵一般在罗德的身周飞舞，在他的身边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像是在和他交流，又像是要告诉他什么。
　　罗德非常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经常整天地都保持在这样的状态之中。甚至，他还会不时地用精神力之“手”抓住这些小东西，把它们往天上抛，往远处抛，抛了再接回来，像是和什么小动物玩耍一样。
　　这个几十年来一直都以稳重形象展示于外界的年近五十的人，没有人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在开始修习魔法之后，会有这样的一个情况上演。
　　随着级别的提升，罗德越来越感觉，他身边的，他感知到的，不是元素，而是和他亲近、和他玩耍的小家伙。不知不觉地，在某种层面上，他也确实和这些“小家伙”越来越近。
　　罗德以为所有的魔法学徒都是这样。
　　这一日，这一次，他再次把一堆小家伙给抛开。按往常情况，里面的好些小家伙会自己回来，而还有一些，需要他动手亲自把他们给“抓”回来。但是今天，习惯性地抛了之后，很快地，罗德莫名地感觉有些不对。
　　好像是，回来的小家伙，有些少？
　　开始的时候，罗德以为是偶然，又以为是自己感觉错误了，然后，他又抛，这一次，好像一切正常？但是，不对，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感知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但是感觉告诉他，就是有哪里不对！
　　那种感知与感觉的错位或者说不和谐，让罗德莫名地心中烦躁。“怎么回事呢，小家伙，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呢？”罗德并不是喃喃自语，而是在冥想的状态之中，接近于本能地这样想着。
　　小家伙并不是真的“小家伙”，所以也并没有真的告诉他什么。
　　但是罗德实在是和它们太熟悉了，然后他就看到它们中的一些，跃出了他的感知范围，并一去不回。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罗德不自觉地扩大了感知的范围，跟随着那些调皮的小家伙，五米、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罗德现在的感知范围，是三千米左右。而待他把感知延伸扩展到了极限，那些“小家伙”却仍然在继续地向外。一时劲起，罗德倒是和它们拗上了，继续跟随。
　　怎么跟随？
　　依然还是在冥想之中，而且是深度的冥想，罗德不自觉地就下了床，在接近于本能的状态中趿了鞋，然后，出门，出院，向外……
　　前面说了，罗德·大熊猫现在是无数视线和关注的中心。
　　而他的异动，也立即被周围越来越多的魔法师所知道，然后，也被他的家族所知道。
　　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很是奇怪，鞋是半趿状态，步子是僵硬状态，两手是无意识地垂在身侧，而最重要的是眼睛，他的眼睛居然是闭起来的！——这种状态，其实在某人的前世，有两个相当精彩的字用以说明之。
　　梦游！
　　但罗德真不是梦游，他对于外界略无所觉，但在意识深处，他是清醒着的。然而这种清醒又和正常的清醒不一样，正常清醒，不会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
　　于是就出现了接下来的一幕：
　　罗德在“梦游”状态中，一步一步地向远处走去。
　　而在他身后，远近不等的地方，大量的魔法师，从一级到九级的都有，大量的武者（多半是看热闹的），还有罗德的哥哥和老父以及罗德家族其他的一大批人，在不敢惊扰他的情况下，就那么静静地跟随着他，随着他步伐的移动而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