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赤军

历史军事

西晋怀帝永嘉五年四月,近十万晋军被数千胡骑团团围困在苦县宁平城中。 宁平城在汉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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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典牧州郡

勒胡马 by 赤军

2019-5-16 19:38

  所谓“典牧”,乃是裴该南渡后新得的绰号。
  江东土著普遍厌恶北方侨客,所以来一个当然得是有点儿地位和名气的就给起个不怎么耐听的外号。当然啦,事不可做绝,这些外号虽然暗含戏谑之意,倒还不至于让人听到就当场蹿起来。
  好比说叫王导为“侨首”,意思是北方侨客的首领;你若改称“伧首”,王茂弘说不定就得找个借口把你收监了。叫王敦为“食豆郎”,那是因为王处仲初尚公主的时候,某次吃过饭,跟着公主从宫里出来的婢女用金盘盛水,琉璃碗装澡豆(豆、面和某些药品相合,制成的一种丸状洗涤用品),想请他净手,结果王敦不认识,还以为是干饭呢,把水和着澡豆,拌一拌就给吃了……倒是无毒,就不知道是啥味道。
  其实王敦还有更糗的事儿,那就是某次上厕所,见到漆箱里盛着一些干枣子,本是用来塞鼻子的,他却当成是果品,边蹲坑儿边往嘴里填,当场给吃了个一干二净……终究跟厕所相关,这事儿听着就比较“臭”,所以你若敢称呼他什么“食枣郎”郎即“婿”意王将军分分钟带兵过来教你做人!
  还有周顗,因为肚子比较大,所以被称为“便腹君”。这个词汇的由来是后汉经师边韶,字孝先,某次授课时白昼假寐,弟子们私下嘲讽他:“边孝先,腹便便,懒读书,但欲眠。”边韶听到后就说:“边为姓、考为字。腹便便,《五经》笥。但欲眠,思经事。寐与周公通梦,静与孔子同意。师而可嘲,出何典记?”所以细究起来,不太象是骂人你若叫周顗什么“酒囊君”、“饭桶君”,估计他就该跟你急了。
  至于裴该的新外号,则是因为他爹裴頠被人赞誉为“武库”御史中丞周弼曾云:“頠若武库,五兵纵横,一时之杰也!”也就是说他学识渊博,啥都懂,就好比武库里什么武器装备都齐全。裴该本人无令名,自然当不起这类绰号,于是便被嘲讽为管马的小官儿谁叫你整天儿骑着匹高头大马跟街上遛跶呢?你爹是“武库”,你就只是个“典牧”而已。
  当时由“太仆”负责皇家车马,下设左右中典牧都尉、车府典牧,以及乘黄厩、骅骝厩、龙马厩等令。
  但是裴该听说了自己这个新绰号后,非但不以为忤,不怕人提,甚至自己有时候也会故意挂在嘴边儿上我就是有好马(虽说搁北方只能用来拉车),随便你们忌妒去啵!再说了,南貉果然没学问,少读书,不知道《东观汉记》里有“郭丹为三公,典牧州郡,田亩不增”的句子吗?这分明是个好兆头啊!
  所以他才毫不避讳,张嘴便道:“我乃‘典牧’是也!”这话一出口,对方果然是听说过的,蒙面巾上那一双大眼睛不禁略略一眯:“原来是东海王傅,今日一别……”
  裴该这会儿心情非常之好,忍不住就想开玩笑,于是接口道:“青山不敢,绿水长流,他日江湖相见,自当分别高下。”
  对方又是一愣,心说这都哪儿学来的套话啊……罢了,罢了,我还是赶紧跑路要紧。
  等那些强盗都跑得不见人影了,光在黑暗中投射过来星星几点火光,裴该这才再度驱车启程。很快便叫开了南篱门果然那些卫兵没有追赶盗贼的意思然后向东拐,直奔乌衣巷,来到王导府上。门子通报进去,王茂弘整理衣冠,迎将出来,见了面就问:“文约夤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啊?”
  裴该朝他作一个揖,笑一笑:“无甚要事。前往句容,归来时错过时辰,恐不得还家,因思茂弘操劳王事,从来夜深不睡,这便腆颜前来寄宿了。”他去丹湖附近查看产业,这事儿王导也是知道的,于是摆手请他进府,一边儿还想打问几句丹湖附近的情况,裴该却抢先说道:“适才途经南塘,于路遇贼不想建邺治安如此不堪。”
  王导吃了一惊,忙问:“可有冒犯文约么?”裴该摇头说还好,盗贼急着逃跑,我又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不方便帮忙捕盗,所以放他们过去了“都是些中州口音。”
  王导轻轻叹一口气,说我确实也才接到了报告,南篱门外有强盗行劫,因为人数不少,又各执利刃关键都还是军中兵器所以卫兵不敢追捕……
  裴该笑问:“是恐其背后之人,大有来头吧?”
  王导说是啊,所以我正打算等天明之后,再派人徐徐访查,看看这些贼人究竟来自何方,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然后是该搜捕,还是该驱逐,才好作定断。裴该轻轻摇头:“不必访查,我知彼等何所来也。”
  王导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问他:“文约既能辨识彼等中州口音,想是搭过了话,可从中查出了什么端倪来么?”
  裴该并不正面回答他的话,却反问道:“可有祖士稚的消息?”
  王导说有“士稚前居泗口,我请大王召其为军咨祭酒,于是乃携一族过江,暂居京口便在数日前,文约才刚前往句容,便有士稚消息传来,或许再过几日,他便会到建邺来了。”
  裴该一撇嘴:“祖士稚已到建邺附近,若仍居于京口,百里之遥,如何能够跑来南塘行劫?”
  王导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摆手:“岂有此理,祖士稚安能做贼?!”
  裴该说是不是的,等天亮了你派人打探一下,看他住在何处,咱们一起上门去问问看不就得了“夜已深矣,我一路劳乏,亦欲眠矣。”
  祖士稚就是祖逖,裴该一直在等着他呢。要说这年月江南(包括侨居的)能打的将领很多,比方说陶侃、周玘、周访,等等,王含、王敦兄弟也还算勉强过得去,但大多数半辈子都在南边儿窝里斗,唯一敢率师北伐,谋复中原的,那就只有一个祖逖而已。
  祖逖仅率宗族部曲百余家,中流击楫,誓师渡江,就在七年时间里,收复了兖、豫两州的大片领土,兵锋直指洛阳。但可惜的是,事功未竟,他就因病而辞世了,而且死后兵马星散,遂使石勒、石虎夺占河南……
  不过据裴该判断,即便祖逖不死,再多活个五年十年的,他撑死打下洛阳,也必然止步于黄河南岸,不可能建立更大的武勋了;而且人难百岁,迟早都要归于黄土,不管祖士稚打下多大的地盘儿,只要他一死,仍然全都得拱手让与他人,剩不下来几亩土地。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祖逖的北伐根基不稳,缺乏足够的后方支援。首先江东政权根本就不支持他,基本上没给他派过任何援军还得他自己从各藩镇临时相请也没有输送过多少粮草;其次祖逖本部兵马实在太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就没有大规模地扩充过(估计是受钱粮所制约),他打的那么多胜仗,全都靠联络中原各郡县的汉人坞堡,协同作战。所以他是一光杆儿名将带着群雇佣兵在打仗,只要这名将一咽气,别人再也笼不住那些雇佣兵了,就肯定四方流散,剩不下几个人来守备所得领土啦。
  东晋的形势和后来的南宋很象,但倘若祖逖跟岳飞一样,手握八万核心强兵,有这么一支令行禁止的“祖家军”,估计不用五年,连平阳和襄国都能直接给夷平了终究北方胡汉各族也在内斗不休,不能跟基本统一了黄河流域的金朝相比啊。
  因此裴该的计划,就是整备钱粮,相助祖逖北伐我来帮他种地好了,而且他拿下来的地盘,我来试着帮他守备看。在原本的历史上,祖逖的北伐就牵制了前赵、后赵之兵,难以统合中原,难道再加上一个我,成绩就不能更辉煌一些吗?即便最终还是败退起码祖士稚的死,估计是拦不住的那也能够多守一城是一城,多救一人是一人啊!
  所以他一直都在打听着祖逖的消息呢,倒是听说祖逖率领一族乡党从阳平郡南下,暂住在泗口,可你啥时候才会渡过长江来呢?具体时间可实在记不清了……要不然你就别南来了,等我筹足了粮草,我北上去找你?但这趟丹湖之行,却又把裴该短时间内展开北伐计划的梦想给打得粉碎。
  谁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返回建邺的途中,他却迎面撞见了那些强盗。祖逖南来后,曾经多次放纵部曲到南塘去抢掠他也要吃饭啊,更想搜集北伐的物资啊这在《晋书》和《世说新语》上都是有所记载的,所以裴该见那些强盗蒙着面、手执军械,还一口的中原腔,心里就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随即他用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成语“数典忘祖”来作试探你们是不是祖家人啊?眼见为首的盗贼眼神略略一变,他就知道自己蒙对了。于是这才匆匆赶到王导府上,提出要求明天咱们一起找祖逖去。
  说完这些话,裴该的心情无比舒畅,于是跟王导告辞,来到为他安排下的客房,洗漱一番后就打算睡了。王导派来服侍他的是几名年轻婢女个子都挺矮小,而且没胸没臀的,看上去顶多十三四岁年纪等帮他脱卸了外衣后,就试探着问:“王傅欲我等哪个相陪?”
  裴该明白他们的意思这是要侍寝哪,王茂弘你很好客嘛赶紧摆摆手,说你们都出去吧,一个也不必留。婢女们都一恍惚,随即又问:“可要唤个小郎来伺候么?”
  裴该赶紧说免了免了“我惯独眠,汝等且退。”
  他既不是羞怯的童男子起码前世不是也不是真的洁身自好,不近女色,问题他又不是蘷安,这才高小、初中的小女生,实在是下不去手啊。其实前些天裴氏也曾经对他暗示过,侄儿你身边需要有人贴身服侍,婚姻大事么,那得要慢慢商量、安排,但……你若不嫌弃芸儿已非完璧,我可以把她赠送给你“彼亦深德文约于胡营中相护、相救之恩也,每与我言,欲答报之。”
  裴该倒没啥处女情节,但芸儿到目前为止也才刚十六岁而已,仍然在他的容忍线之下,所以当场便婉拒了。不过如今躺在榻上想想,裴氏迟早是会为自己择定一门亲事的身在这个时代,包办婚姻恐怕逃不过去啊估计新娘子也未必会大过十八岁,甚至说不定跟芸儿,乃至那些才刚赶出去的婢女一般儿大……到时候可该怎么办才好?
  算了,想那么多干啥,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大不了我跟她把话讲清楚,请她先守几年,等满二十了咱们再圆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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