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赤军

历史军事

西晋怀帝永嘉五年四月,近十万晋军被数千胡骑团团围困在苦县宁平城中。 宁平城在汉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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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势如破竹

勒胡马 by 赤军

2019-5-16 19:38

  天子口谕,尚书草诏,相国核准、用印,是年十月,汉国以皇太弟刘乂为行军元帅,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王延、前太尉范隆、前大司马刘丹为将,发精骑六万,号称二十万,离开都城平阳,南下抵御北伐的晋师。
  诏命送至东宫,刘乂拜伏领命,然后瞧瞧从征名单,他就有点儿迷糊……四名副将当中,只有刘丹一人是匈奴族将领,其他三个都是中国人,而且纯属文士,范隆虽勉强有过从征经验,也从来没打过胜仗我第一回上战场,你不得多派几名沙场宿将辅佐啊,派一票官僚来能有蛋用?
  隔了几天,刘乂前往校场点检士卒,这下子彻底出离愤怒了。
  号称给他六万精骑,其实匈奴本部骑兵只有不到三千人而已,其余各族的步卒两万余,多是些老弱之辈,小的还不到自己肩膀高,老的连胡子都全白了……最可恶是另调三万氐、羌从骑,那都是按其各部总人口算的,真正能够带上战场的估计连两成还不到……
  刘乂急派自己的东宫太傅崔玮前去相国府提出抗议,刘粲却连见都不见,只命靳准出来敷衍,说太宰刘易和大司空呼延晏要率匈奴兵防堵北方的刘琨南下,皇城宿卫自不可动,新设十七营(辅汉,都护,中军,上军,辅军,镇、卫京,前、后、左、右、上、下军,辅国,冠军,龙骧,武牙)也必须留镇京师,根本就不可能派给你啊。兵就这么多了,爱用不用难道皇太弟打算抗旨不遵么?
  崔玮怒气冲冲地空手而回,便与同僚太师卢志、太保许遐一起求见刘乂,说:“南军号称十四万,料也不过五六万而已,若真出六万精兵与殿下,即无宿将,亦不难摧破之。但相国所与,竟然只有这点点老弱残兵……且不按例与殿下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名号,却生造什么‘行军元帅’衔出来,恐怕难以调动沿途兵马……此意分明欲害殿下!”
  随即三人就劝说道:“往昔主上以殿下为皇太弟,不过是借殿下的声望,以安众心罢了,其实属意晋王(刘粲)久矣。相国之位,自从魏武以来,便非人臣当居之官,主上本发明诏,置之以为赠官,如今却又突然授予晋王,使晋王的威仪超迈了东宫,复置太宰、大将军及诸王之营(宿卫十七营都以刘聪诸子为将)为其羽翼,则殿下之不得立,其意甚明了!
  “若仅仅不得立还则罢了,只怕不测之祸就在眼前,殿下应当早为之备。如今诸王年齿尚幼,十七营之兵可以轻易夺取;相国轻佻,遣一刺客便可取其性命;大将军(刘聪子渤海王刘敷)每日出城弋猎,其营也可袭而有也。只要殿下有意,则两万精兵立时可得,便即擂鼓以攻云龙门,宿卫之士孰敢不倒戈相迎?大司马(刘曜)在外,不足为虑也。”
  然而刘乂却下不定发动政变的决心,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斥退了崔玮等人,召陈元达等四名副将前来商议。前太尉范隆不禁苦笑道:“我等皆与相国有隙,且曾上奏请罢靳准等,勿使中官干政,相国此举,是欲将我等一网打尽吧。”御史大夫陈元达可算是胡汉朝第一的诤臣,当场怒不可遏,直接命车入宫,要去向刘聪告状,却意料之中地被王沈、宣怀等人拦阻在了殿门之外,饶是他喊哑了嗓子,终究于事无补。
  陈元达黯然而归,众皆沮丧,最终还是前大司马刘丹发话了:“主上为群小所蔽,困居深宫,军国事一以委之大单于,而大单于欲取殿下自代之心……嘿嘿,所谓‘路人皆知’。大单于此举,分明欲坑陷殿下……”
  陈元达气哼哼地插嘴道:“贼势方炽,此际但谋私利,败坏国事,难道这社稷只是陛下与殿下二人的社稷,而非他刘氏所共有吗?一旦社稷倾危,他便做成了天子,又有何面目去祭拜光文皇帝(刘渊)?!”
  刘丹摆摆手:“即便殿下出征失利,倒也未必会危及社稷大单于之意,分明是欲殿下为他先当敌强,他再乘其疲敝,一举破贼立功。”随即望向刘乂:“殿下,若是因此而抗命不遵,大单于必然谮于主上,恐怕不测之祸就在眼前。若听命从征,或许倒还有一线的希望……”
  刘乂拱手问道:“还请阿叔教我。”
  刘丹命人取来地图,对刘乂说:“今所拨付三千本族兵,及东宫护卫与老夫麾下健儿,可五千军;许氐、羌各部以重赏,亦可得五千精锐。若据险而守,等闲南军也不能遽破。然而……当面之敌为祖逖,前此先后败大司空(呼延晏)与大单于,斩綦毋达,实为劲敌,即便老夫遇之,恐怕也无胜算……”
  范隆提议说:“洛阳已为始安王烧作白地,取之无益,南人想要,便让彼等拿去好了。我军不防进屯于东垣,依大河为阻,南人若欲北来,便可击之半渡,若西去增援关中,我军便济河以挠其背,断其运路……”
  刘乂听得连连颔首,刘丹却摇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殿下若不渡河,而止于东垣拒守,恐怕正中大单于的下怀他可以逗留不进的罪名,遣中使至军中,即夺殿下兵权,押归平阳,则殿下声望必堕,储位必移!”
  刘乂略略打个哆嗦,不禁苦着脸说:“若就阿叔所言,是我既不能抗诏,也不能奉诏了奉诏出师,若据河而守,则落刘粲以口实;若渡河而进,又恐不是祖逖的对手。进亦死,退亦死,如之奈何?”心说难道真要听从崔玮等人的劝说,发动政变夺权吗?要不要透露一二,先问问眼前这四位重臣的意见呢?
  刘丹宽慰他说:“殿下不必沮丧,适才老夫便有云:听命从征,尚有一线生机。”随即指点着地图,分析局势:“今闻南军两道而来,祖逖应自许昌以向成皋,裴该当自仓垣以向荥阳,会攻洛中。然而晋人非止此两部而已,荀组在河阴,赵固在河阳,郭默在怀,李矩在京,若与祖逖、裴该相呼应,一时并起,我军必然腹背受敌,恐怕于河南将无尺寸之地可踞,只得退守弘农……此大单于为殿下所计划的圈套也。”
  胡汉国为什么不派遣重兵,一举把荀组等人全都击灭,彻底平定河南、河内、荥阳等郡呢?就是因为那里并不仅仅荀组一拨势力,还要加上郭默、李矩和叛将赵固等人,各有这么数千兵马,同时还联络附近坞堡,就仿佛是一个大泥潭,插足容易,想要抽脚就比较困难了。所以才打算先等刘曜平定关中,然后再北、西两路并进,彻底拔除这些钉子,底定中原。
  如今长安城还没能拿下,刘曜不可能来援,在这种情况下,刘粲就想把刘乂往这个泥潭里推,让他先跟荀组等人,以及祖逖、裴该杀个两败俱伤当然更大可能性是被人按在泥地里暴捶然后他再亲率重兵过来捡漏。
  “故此按兵法论,当先破荀组等,才能于河南邀击南军。老夫为殿下设谋,不如沿河而东,先攻河阳赵固本是老夫旧将,殿下以盛威迫之,再加老夫写信去劝说,料彼必降。河阳既下,则河阴不能独存,荀组或降、或走。殿下仍不必济河,可继续向东,攻打怀县,但破郭默,乃可于敖仓、扈亭间南渡,如此一来,即可避开祖逖……
  “则殿下虽未渡河,却已迭破晋师,大单于也无以苛责殿下。既渡河,当面唯李矩、裴该而已。李矩虽然善战,惜乎兵寡力微,裴该书生耳,自不能与祖逖相提并论,即可于荥阳、陈留之间与彼等周旋。敌之两道,殿下独当其一,若能取胜,必然声望日隆,储位安保;即便不胜,也应无丧败之虞。且大单于将被迫率军以敌祖逖,大单于胜,殿下可南下以遏晋寇归途,立大功勋;大单于败,又有何面目独责殿下呢?”
  刘丹的意思很明确,敌军两道而来,咱们就挑一道软的去捏,把硬的闪过去。这个皮球刘粲你必然得接啊,否则若河南尽失,弘农、河东也遭受威胁,你这个当政的相国能够撇得清责任吗?咱们就等到刘粲出兵,他要是打赢了,咱们也能捡漏,他要是打输了,还有脸把败责都推到皇太弟你身上来么?要么大家伙儿一起涨声望,要么大家伙儿一起跌声望,你别想踩着皇太弟的脑袋往上爬!
  刘乂闻言,不禁抚掌赞叹道:“阿叔真乃我家擎天巨擘,所言是也乂唯阿叔之命是听!”
  刘丹本是刘渊的族弟,跟随起兵,四方转战,虽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终究战阵经历得多了,也算胡汉国中宿将。他为刘乂谋划,重点就是一个“快”字,必须得赶紧东进,攻打河阳,否则若等祖逖进了河南,你就不好避开当面之敌,去侧面打裴该了;而若是让裴该与李矩顺利会师,在荥阳郡内站稳脚跟,就算去了,也未必还能有胜算。
  而且到时候祖逖不见胡汉军来迎,又听说近在咫尺的裴该反而遇敌,哪怕一只脚已然踏进了洛阳城的废墟,也很有可能转过身来,东进夹攻,那刘乂就彻彻底底地死路一条啊先别管刘粲的奸谋和自家的储位了,保住小命才是第一要务。
  故此刘乂便将除东宫护卫外的所有骑兵都交给了刘丹,命其率先进发,去取河阳。河阳守将赵固,本是晋人,后来一度归降胡汉,与王桑一起纵横青徐,还干掉过裴该的族叔、徐州刺史裴盾。再其后流蹿河北,为刘演所破,王桑战殁,赵固狼狈东归,听说刘粲打算请旨降罪,取他的首级,便在荀组的遣使劝说下,又再返归晋朝阵营。
  赵固还在胡汉军中的时候,曾经接受过刘丹的领导,对刘丹非常敬畏,因此刘丹统率七八千骑兵汹涌杀来虽然泰半是氐、羌的杂骑赵固当场就慌了,急忙遣使向河阴的荀组和怀县的郭默求救。可是救兵还没赶到,刘丹的劝降书信就射入了城中,宽慰赵固,说你若肯归降,不是降大单于,而是降皇太弟,有皇太弟做靠山,还怕大单于将来重提前事,对你不利吗?
  赵固踌躇竟夜,最终还是开城投降了。刘丹进驻河阴后,便即派兵遣将,勘测黄河水文,寻找渡口、搜集船只,做出渡河的假象来。消息传到对岸的河阴,荀组大惊失色,赶紧整理行装,随时做好弃城而逃的打算。
  他几乎每隔一刻钟就会询问部下:“胡贼渡河否?”敌军若是渡河来袭,我城小力卑,根本扛不住,祖逖还在数百里外,不及救援,那还是赶紧撒丫子跑路为好吧。问过这么十几回后,部下也都明了了太尉的心思,便即诓言道:“胡贼已登舟矣!”荀组二话不说,当即跨上马背,带着家眷、部属,就一口气逃出了河阴城,经过洛阳废墟,直接跑回老家颍川去了。
  等他到了颍川,祖逖大军才至襄城,两个侄子荀邃、荀闿领着族人、部曲前去投奔,叔侄正好前后脚错过。于是荀组写信给侄子们,要他们跟随祖逖,赤心报国,然后自己继续向南跑,前往睢阳去依附司马裒。
  河阴弃守的次日,刘乂率领着大群老弱残兵,赢粮负草,也抵达了河阳,与刘丹会合,随即继续东进,去攻怀县。怀县守将郭默就是河内本地人,出身低微,因为壮武有力,弓马娴熟,而被太守裴整召为督将。其后裴整为刘聪、刘曜等击破,降胡而为尚书左丞,郭默率其残部筑坞自保,并且带着数条渔船抄掠东逃的行旅,渐成巨富,四方流民来投,所部三四千人,进屯怀县。
  但是这样的流民武装,战斗力是非常差的,根本难当胡汉精兵况且本与自己成犄角之势的赵固又降了,荀组又跑了于是被迫放弃怀县,渡河南投荥阳京县的李矩。刘乂、刘丹兵不血刃,便得以镇定河内,旋即在扈亭附近渡过黄河,进入荥阳郡中。刘乂要去攻打京县,却被刘丹阻止了,说:“不可。李矩善战,今又有郭默为助,仓促难下,倘若裴该率军到来,我等难免腹背受敌。不如遣一军屯荥阳以监视京县,主力继续东进,控扼阳武、封丘,寻机与裴该决战为好。”
  大军就此浩荡向东,可是当日晚间,忽有哨探来报,说前方兵马阻路。刘丹惊问:“得非徐州兵乎?”来得还是真快啊。哨探回禀道:“不是徐州兵,看旗号似是……乞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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